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慷慨江去也,凄迷落梅声

作者:时路佳 2019-01-24

灯火阑珊处,清影朱阁里,诉不尽千年的哀怨;彀纹初平,冯虚御风,散尽了桂棹浆声。小舟既逝,江海平生。

三更横笛声,残雪画屏影,交织着百年的惆怅;时节薄寒,赌书泼茶,留恋于春丛尘缘。如鱼饮水,甘苦自知。

——题记

华灯下的烟尘,和着草莓色的黄昏,勾勒出城市的鳞次栉比,深居紫陌,回望若即若离的繁华,却无心顾及。我只愿沉浸在那片旧时的惆怅中,置身于寂寞沙洲的疏桐寒窗下,听子夜漏断,任幽人往来,鸿影缥缈。我只愿穿越千年的风云跌宕,回到那金戈铁马残阳如血的古战场,听惊涛拍岸,便挑灯看剑,吹角梦回。我手抚沉寂的扉页,只见夕阳映衬着刀光剑影,一行血泪斑斑的字迹跳入我的眼帘——宋史。那悲壮的哀愁感染了我,激励了我,让我置身于英雄的光环之下,寻着他们的脚步前行。我心中顿时澎湃起一腔激情,慷慨江去也,江海寄余生。

愁之悲壮——浩然英雄泪

一曲《精忠报国》尘埃落定,胸中回荡的不只是那悲壮的旋律,更有对宋深深的慨叹。一个苦难的民族,一个沐浴着战火的王朝,不乏碧血丹青。岳武穆把精忠报国刻入心弦,怒发冲冠,潇潇雨歇处,是他的仰天长啸,然而怎耐世态炎凉,奸臣当道,他的耿耿忠心,终是壮志未酬,抛洒在风波亭的残阳中。他只知收复失地,却不知收买人心,不懂得明哲保身、全身而退,他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人,空有报国之心,却深陷时代的泥潭,结果只有仰天长啸,将悲壮之愁化成行行潸然英雄泪。这痛楚不是刀锋刺入胸膛的痛,而是黑暗如漆的朝野官场,尔虞我诈的萧条乱世所带来的笑里藏刀的痛。笙歌中,忘不了吴阶守蜀,忘不了宗泽三呼过河而亡,忘不了刘琦的戎马生涯,忘不了文天祥留取的一片丹心。虽然这一切,都随着历史的车轮,滚滚而去,而《宋史》这本充满着英雄血泪的史诗,必将化作滚滚东逝的江水,浩气永存,源远流长。

愁之豪放——成千古绝唱

“故国神游,多情应笑我,早生华发”,东坡纵一苇之所如,在赤壁矶下,凌万顷之茫然,感慨人生如梦,在白露横江的湖面,颂《明月》,歌《窈窕》,遗世独立,羽化登仙。他将满腔的惆怅与失落化作一樽浊酒,酒脱地书下:盖将自其不变而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。在萧瑟春寒中,将仕途的坎坷付诸一腔豪情,“谁怕,既无风雨也无晴。”辛稼轩以画檐蛛网掩饰淤积在心中的愁苦,在烟柳断肠的斜阳中登楼极目,把吴钩看了,阑干拍遍,无人会,登临意。多少次,他们身处人生的低谷,意志消沉,内心接受着烧灼与煎熬,然而他们毅然选择了坦然,他们以坦荡的襟怀填平心中深深的沟壑,以豪壮的诗词淹没了岁月的坎坷。人生之愁给予他们更多的历练,在人生的大熔炉中炼出了他们的淡泊与不羁。愁之豪放,渲染了宋朝特有的色彩,终成千古绝唱。

愁之深沉——两宋风云际会

宋朝,与其他诸多朝代一样,在历史长河中,只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,这朵浪花拍打出的是繁华峥嵘与支离破碎。当敌军的铁蹄踏碎繁华,当流离的人群在战火纷飞中南逃,白骨遍野,尸横千里,易子相食,血染黄沙,是怎样难言的愁与痛。宋朝无疑是软弱的,它软弱得不堪一击,但我们也必须说,它是坚强的,它虽偏安江南,也曾歌舞升平,但它从不曾忘记靖康之耻,它在屈辱中滋生着希望,最终它挺了过来,如凤凰孽磐般在烈火中重生。这就是宋的传奇,宋的丰富和深沉,它将满腔的愁与痛化为奋发的动力,在痛苦中挣扎,在屈辱中微笑。两宋更跌,往事越千年,泯不灭风云际会。

宋史的惆怅,仿佛滚滚江水奔流入海,是那样的狂澜万丈,仿佛淤积在心中的汹涌的狂潮,喷薄而出,是那样的慷慨与悲壮,它的激越与坦荡,犹如在月下以梅煮酒,纵情高歌,酒之清冽而淳厚,歌之放荡而洒脱,它将难以言说的愁与痛融入一片月色中,深沉而悠长。

然而还有一种愁,虽不能溶于慷慨与悲壮,不能融入整个王朝的跌宕历史中,但它是那么的凄美与多情,它在凄迷的心事中,闪烁着心灵的寂静与孤独。月洒寒窗,桌上的《纳兰词》雪白的封面,让人突觉冷雨敲窗,西风自凉。千古伤心词人纳兰容若,将他的寂寞与孤独,多情与伤痛尘封在了三十多岁的韶华中。英年早逝,令人扼腕,但他的词章永驻人心,历久弥香。他那份孤独与淡泊,犹如洁白的仙翼,拂去尘世的污浊,让人动容与仰望。

愁之缥缈——人生若只如初见

经历过沧桑变幻,站在人生的街角,蓦然回首,一切都已改变。岁月的沙漏洗尽了铅华,物质上的所有都成了虚无,而只有单纯而美好的回忆,恍如人生的初见,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。愁苦的容若,多情的容若,多么想回到人生若只如初见。这种缥缈的愁绪始终缥缈在他的世界里,徘徊在理想与现实之间,游走于惆怅的深渊里,令他不知所措。他以一份清高宁静,织成缄默的词章,给人深刻的启迪。

愁之动人——不辞冰雪为卿热

容若的一生,是多情的一生,也是痛苦的一生。然而他从不曾改变自己的诺言,他始终心系着他的天海风涛之人,忘不了谢桥飞燕,春丛栖蝶。他在更深无人处,怜惜一轮秋月“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抉”。以刚阳之笔书下,“不辞冰雪为卿热”。动人的愁,是比痛更深的痛,心灵的呼唤,是比美更重的美。在一颗纯净的心面前,他将这愁与美摔得粉碎而令人动容失色。

愁之珍重——当时只道是寻常

故人亡去,空留下萧萧黄叶,吹来疏桐与断漏。曾经的被酒莫惊,赌书泼茶都已淡去,唯有笺上的词句依然绚烂。那些只言片语,是容若惟一的纪念。他是一只洁白的飞鸢,把胸中的迷茫化作几阕清词,装饰自己素雅的双翅,然而终究身披命运的枷锁,被禁锢在世俗的铁笼里,他的胸腔里汹涌着悲愤而愁苦的狂潮,想要解脱,却只能被束缚得更紧。他永远地睡去了,洁白的羽毛,是寂寞的纳兰词,撒落了一地的愁绪,而我们却只能仰望与珍惜,寻常的往事,融入赌书泼茶的剪影里,融入幽幽的茶香中,那些尘封的往事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
愁之凄惋——争教两处销魂

“一生一代一双人,争教两处销魂”,这沉痛凄凉的句子,如同暴风雨撕裂了单纯的心,坐在现实的深灰色的墙壁下,灯火熄灭了,留下形单影只,犹记逦山软语,夜雨霖铃,转瞬间却只留相望相思。那些山盟海誓,都只剩一纸红笺,于残雪中,听那声声《梅花落》。凄婉的愁,留在孤灯冷雨的剪影中。

《纳兰词》的惆怅,有如夜阑时的声声雨滴,扣人心弦,凛然彻骨;又如残阳晚景,高柳枝折,孤灯冷雨。这种灵魂深处的孤独、缥缈、凄惋,虽不能与《宋史》中的浩然与悲壮相比,却也足以令人销魂与回味。在频滴的夜雨中,手捧一本纳兰词,倏然远离了外界和心灵的浮躁,学会像容若一样缄默与淡泊,如一只高贵的鸟,享受华灯下的孤独。

慷慨江去也,凄迷落梅声。愁有愁的美,痛有痛的真。《宋史》与《纳兰词》,慷慨之愁与凄迷之愁,汇成了千载绝唱,个人哀愁与时代之愁,交相辉映,成就了一段词的佳话。然而,读懂一本名著,不止感动,更要学会思考。最宝贵的,是那些惆怅的心给我们的深深启迪。华灯下,我读懂了何为壮烈,何为凄惋,何为痴心不改,何为烈火重生。在茫茫烟雨中看到了前进的道路,在清幽的墨香中,沿着历史的车辙,一路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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